番外一_五岁暴君饲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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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一

  春日风朗气清。一座高楼掩映在竹林后,微风浮动,苍翠的竹叶沙沙作响。斑斑点点的影子洒落在结了青苔的台阶上,如水浮动。

  四面安安静静的不时响起翠鸟的啼鸣。四岁的萧渝坐在台阶上双手托着肉嘟嘟的下巴眼皮半搭遮住黝黑的眼珠。睫毛长得不可思议像一把摊开的小扇子。

  他似乎在等着什么,时不时扭过头去看紧闭的大门。又失望地低下头胖乎乎的手指戳着地上的青苔,燕子风筝摊在他身旁,被风掀开一角。

  日头渐渐升高竹林下还是一片阴凉。直到吱呀一声,木门打开。萧渝猛地扭过头,看到站在门口,一身黑衣的萧则后惊喜地睁大了眼。

  “哥哥!”萧渝抱起旁边的风筝迈着小短腿往后跑,一头扑进那个少年怀里。

  萧则怕他摔倒抬手扶住他,却因着怀里的重量,踉跄了几步,单薄瘦弱的脊背撞在门框上。他皱了皱眉咽下一声闷哼。

  萧渝从他怀里仰起脸疑惑地眨了眨眼:“哥哥你怎么了?”他又低下头捏了捏自己的肚皮,“是渝儿最近吃胖了么?”

  萧则眼皮微垂,认真地“嗯”了一声。

  萧渝捂住肚皮,委屈地瘪着嘴,眼眶水汪汪的,瞧着快要哭鼻子了。

  萧则嘴角微微上扬,捏了捏他面颊上的肉:“我骗你的。”

  萧渝眼睛睁圆,使劲儿吸了吸鼻子,眼泪也缩了回去,露出一个开心的笑:“真的么?”

  见到萧则点头,他才又笑了起来,垫着脚,把手里的风筝高高举起,却也只能举到萧则的眼皮下:“哥哥,放风筝。”

  萧则道了一声“好”,萧渝往他身旁凑,低下头,因为手太小了,又肉乎乎的,只能攥住他的一根手指头。饶是如此,萧渝还是很高兴,忽闪的大眼睛满是笑意。

  他使劲儿甩着手,眼睛眯成月牙儿,摆动着短短的腿往前跑:“放风筝喽!”

  萧则不紧不慢地往前走着,余光却是落在他的身上。见得他脸上天真的笑,眼里的冷冽也消融了些。

  风吹过,掀开他的袖袍,露出手臂上一道道狰狞的鞭伤。

  三月,春风徐来。

  桃花树枝间趴着一个矮小的身影,萧渝使劲儿够着身子往上,盯着最上的那枝桃花。胖乎乎的手指微微勾起,却总是离那枝桃花差了一点。他抿了抿唇,脚往前伸,一把握住树枝。

  “抓到了!”

  他咧开嘴笑了起来,粉色的桃花蹭得他脸上痒痒地。“啪嗒”一声,他折断桃花枝,将它紧紧捏在手里。他低下头,正准备踩着树干爬下去。小小的身子弓着,扭着屁股,一点一点地往后挪。

  他正要跳下去,“哎哟”一声,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还好身下是软软的青草,他仰面躺着,没有哭,也没有揉屁股。却是第一时间低下头瞧着手里的桃花枝,见着花瓣没有被蹭掉,他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

  这是要送给哥哥的,不能弄坏了。

  他要把所有好看的东西都送给哥哥。

  他从地上爬起来,抱着桃花枝往萧则的宫殿跑去,他跑得飞快,像踩了风火轮。刚刚跑到大门口,他抬起短腿,从门槛上艰难地翻过去。

  “哥哥,哥哥!”他一边往里屋跑,一边兴奋地大喊着。

  屋里传来奇怪的声响,他缩了缩脚,捏在桃花枝上的手紧张地攥紧。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巴着,好奇地看着高高的房门。

  闷哼声传来,声音有些熟悉。

  不知为何,他忽地觉得有些冷,好似那扇大门后面藏着什么可怕的怪物,让他害怕地咽了咽口水。他将身子缩得更紧,低头看着怀里的桃花,咕哝着:“哥哥……桃花……要送给哥哥。”

  他慢慢往前走着,有些吃力地爬上台阶。屋里的声音更加清晰,他缓缓抬起手,正要推开那扇门。

  那扇门却猝不及防地打开,他吓得腿一软,摔在地上。抬起头时,却看见了一袭明黄色的身影,衣摆纹着五爪金龙。

  萧渝仰着脖子,软软地喊了一声:“父皇……”

  萧寒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阴影拢在他的侧身,连带着身后的屋子也昏暗不清。

  “你怎么来这儿了?”萧寒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萧渝想望屋里瞧,可对他来说,萧寒实在太高大了,完全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端端正正地站着,两只手攥着桃花枝,高高抬起。

  “送花花给哥哥。”

  萧寒单手负在身后:“他有事,你自己去玩吧。”

  萧渝皱了皱小脸,轻轻扯着萧寒的衣摆:“父皇,我想和哥哥一起玩。”

  见萧寒不答,他撅了撅嘴,委屈地道,“为什么哥哥总是有事,可是渝儿就没有事情可做。”

  他只是想和哥哥一起玩。

  可自从两年前,哥哥陪着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候甚至好几个月见不到他。

  萧寒看着他失落地垂着脑袋,眼神微动,将手放在他的头上:“渝儿,他和你是不一样的。”

  萧渝可以做任何他想做的事情,萧则不可以。

  这便是他们两个人的命。

  注定了不同。

  萧渝不懂,大眼睛里满是疑惑。为什么他可以每天玩,哥哥就不可以?

  可还没有等他问清楚,面前的大门已经缓缓合上,将最后一点光亮推到门外。他想冲进去,却害怕后面的黑暗,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萧则。

  一双满是痛苦的眼。

  他揉了揉眼睛,正要看清楚,可木门已经合上,将他拦在门外。

  也将他和萧则分隔。

  他抱着桃花枝,愣愣地站在那儿。风吹过,花瓣被吹散,他微张了嘴,想要伸手去捞住,可花瓣已经落在了地上。

  屋檐下,只有一个矮矮的身影孤零零地站在那儿。

  从那日起,萧渝见到萧则的次数更少了。最长的一次,他快要一年没有看见过他。

  高耸的宫墙下,他坐在步撵上,小小的身子缩在皇后怀里,探头看着四面泛黄的梧桐树。他本来还无精打采的,却在看到迎面而来的萧则后,高兴地扯着皇后的袖子:“母后,哥哥在那儿,让哥哥一起来坐步撵。”

  他挥着手同萧则打招呼,萧则也只是看了他一眼,或者说看了他身后的人,眼神便慢慢黯淡下来,缓缓低下头。他站在宫墙下,散在身后的墨发被风凌乱地吹起。

  萧渝一直喊着他,他始终不曾抬起头。

  皇后仰着下巴,慵懒地躺在步撵上,连一点余光都没有给萧则。

  步撵和萧则错开,头也不掉地往前抬着。萧渝伸出手,却只能看着萧则的身影慢慢变小。他仍旧站在那儿,孤零零一个人。

  萧渝微张了嘴,却是没有再喊他了。

  母后不喜欢哥哥。

  可母后喜欢他。

  隆冬,大雪纷飞。

  萧渝抱着一盏琉璃灯,跑到了萧则的宫殿外。大雪埋在他的肩头、发梢,冻得他的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他爬上台阶,这回屋子的大门没有关。

  门开着一条缝隙,他就在站在门外,透过那一丝缝隙看到了屋里的场景。

  萧则躺在地上,浑身都是血,尤其是脸上,鲜血泼洒出凌乱的痕迹,洇湿了他的发梢。他的手中握着一把染血匕首,整个人侧躺着,双目睁大,空洞而绝望,只有皲裂的唇瓣一张一合:“义书……”

  眼泪早已在干涸在他的脸上,声音嘶哑,身子一动不动。

  除了像一具尸体。

  萧渝浑身发抖,想要跑进去,却被人从背后抱住,死死地捂住了他的嘴。他发不出声音,只能又踢又踹。

  可那人似乎没有打算伤害他,也没有打算放他走,只是让他安静地待在那儿。

  一身龙袍的萧寒背对着门,看不清他的神情,唯有声音透着冷意:“没用的废物。”他冷笑了一声,“不过是杀一个人,就让你变成这样,看来,你也配不上储君之位,连渝儿都能比你做得更好。”

  萧寒眯了眯眼,“朕给过你选择,帝王之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做不到,就给朕滚去封地。”

  萧则空洞的眼神恢复了一点清明,他僵硬地抬起头,唇瓣颤抖:“不要……”

  他走了,这样的事一定会落在弟弟身上。

  已经够了,这样的苦,弟弟受不了。

  他不能让弟弟和他一样。

  他咬着牙,挣扎着爬了起来,手中还握着那把匕首,冷冷地看着萧寒:“从今以后,我会杀了所有挡路的人,包括你。”

  萧寒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屋外的萧渝睁大眼睛,大颗大颗的眼泪落下来。捂着他嘴的人俯下身,在他耳旁轻叹:“小殿下,太子殿下与您不同,这也是他自己选择的路。日后,您莫要再来找他了。”

  他说着,松开了手。

  萧渝小脸苍白,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一切。为什么父皇要这样对哥哥?为什么母后不喜欢他?

  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他被好好地保护着,被所有人喜欢?

  为什么哥哥也喜欢他,哥哥应该讨厌他的,是他夺走了哥哥的一切。是他害得哥哥这么痛苦的,都是他的错。

  他痛苦地抱着头,转身往后跑,怀里的琉璃灯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五年后。

  阴湿的地板上瘫倒着一个妙龄女子,她美目圆睁,发丝凌乱,惊恐看着卧在幔帐后的人。

  幔帐里跳出一只瘦弱的白猫,慵懒地摇着尾巴尖,蓝色的眼瞳幽深,却是带了几分瘆人的感觉。

  铃铛声响起,躺在地上的女子浑身一僵,软着腿往外爬。就在她快要爬到门口时,脚踝被人一只冰冷的手握住。

  “姐姐,你不乖。”

  她回过头,只能看见一个红衣少年蹲在地上,几缕墨发勾在深陷的锁骨上,他眯眼笑了笑,手里把玩着一把泛着寒光的匕首。

  “不要……不要……”那女子绝望地摇着头,双手撑在身后的地板上,眼泪落下,唇瓣已经被她咬破,渗出血珠子。

  红衣少年仰起下巴,手指缓缓落下,将匕首抵在那个女子的右手上,咧开嘴笑了笑:“姐姐喜欢我皇兄么?”

  女子拼命地摇着头:“不,我不喜欢他!”

  见红衣少年笑了,她缓了一口气,慢慢往前爬,爬到他脚下:“禹王殿下,我知道您才是最应该继承大统的,那个暴君根本比不上您,臣女又怎么会喜欢他。”

  她咽了咽喉头,见萧渝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她急促地喘着气,只当自己说对了话,直起身子,装作一脸仰慕地看着他。

  萧渝捏着她的下巴,勾唇笑了笑:“是么?”

  女子用力地点头,正准备再说些奉承的话,眼前的人眼神瞬间冷下来。她被按在地上,匕首划下,鲜血泼洒在萧渝的脸上,仿佛盛开的梅花。

  木窗被风吹得来回作响,只有女子的惨叫声不断响起。

  一炷香后,萧渝站起身,将手里的匕首扔到地上那个血肉模糊的人身上。他的神情淡漠,仿佛只是去厨房杀了一条鱼。

  白猫跳到他身旁,蹭着他的脚踝。他略歪着头,看着满手的鲜血,“啧”一声:“这种坏女人的血真是脏。”

  他眯了眯眼,看着地上被折磨而死的女子。

  她们都是坏人,是骗子,这个世上,只有他在乎哥哥。

  所有骗哥哥的人,他都要杀了。

  他抿唇轻笑了一声,腰上的铃铛轻轻晃动,一身红衣飘起,让他整个人更添了病态的苍白。

  这世上没有人爱他的皇帝哥哥,他就要替他杀了那些人。杀到,没有人能再伤害他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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