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_五岁暴君饲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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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

  小轩窗珠帘半卷。林风吹过,荡开氤氲茶香,一身深紫色长袍的萧承宴靠窗而坐紫砂茶壶里的滚滚热气将盖子顶开,他抬起手,添上新茶。

  而在他对面,白色幔帐往两边拉开,身着白色长衫的梨月白眉眼低垂,神色专注地弹琴。修长的手指一起一落,便是袅袅余音。几片花瓣吹到他的衣摆里很快铺满一地。

  一曲终了萧承宴抚掌称赞:“世人皆知梨月白唱戏艳绝天下,却不知这琴艺也是无人能及。”

  梨月白抱着古琴眉眼微低:“王爷过誉。”

  萧承宴端起茶杯:“月娘喜欢听你唱曲儿,这几日一直在念叨你待她身子好些你再去陪她唱一曲。”

  梨月白眼底带着几分笑意,轻轻“嗯”了一声。

  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阁楼外的老槐树摇动着树影,风卷着槐花栽在窗台。萧承宴眯了眯眼忽地自言自语:“槐花落了,木槿应该也开了。”

  他的眼神慢慢悠远起来,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王王爷”

  扑通一声,来人跪在地上,身子抖如筛糠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梨月白仍旧抱着古琴,低眉顺眼地跪坐在团蒲上。

  萧承宴收回目光,语气平淡地道:“何事如此慌张?”

  跪在地上的仆人将头重重磕在地上,好半晌才把话给完整地吐出来:“王,王妃她”

  他话还没有说完,萧承宴微睁了眼,连话都没听完,直接站起来往外走。因为动作太急,碰倒桌子,茶杯滚在地上,打了好几个转才停在角落。

  等萧承宴赶回去的时候,竹林小屋的人都乱作一团,太医进进出出,见到萧承宴立马跪倒一片:“臣等无能,请王爷恕罪。”

  萧承宴脚步一虚,扶着旁边的桌子才勉强站稳:“不可能不可能”

  他一直喃喃重复着这几句话,那些太医更是不敢再多言。

  有下人要过来禀报,可萧承宴像是什么也听不进去,唇瓣颤抖,哑着嗓子开口:“王妃呢?”

  那下人指了指屋内,一张脸已经吓得失了血色,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原本围在屋子里外的人一见到萧承宴,也纷纷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萧承宴握住遮挡的珠帘,手指僵硬了一瞬,还是用力扯开。看到屋内的情景,整个人都呆滞在原地。

  月娘躺在榻上,平日里苍白的脸更是失了血色,双手无力地搭在身侧。双目微阖,呼吸微不可闻,胸前的白色衣襟被她咳出的血染成刺目的红色。雕花木窗打开,融融日光照映在她惨白的脸上。

  身后的珠帘落下,珠子碰撞,噼啪响个不停。

  榻上的月娘勉强睁开眼,看到萧承宴,笑了笑,虚弱地道:“夫君,你回来了。”

  萧承宴回过神,眼尾微红,嘴角却是撑开笑意,一步一步向床榻上的月娘走过去。走近了,他坐到榻沿,抬手握住她无力的手。看着她,温声道:“嗯,我回来了。”

  月娘还想同他说说话,可一张嘴便忍不住咳起来,手绢上满是淤血。

  萧承宴将她小心地抱在怀里,为她轻轻拍着背。他想笑,可一笑,眼泪就落了下来。只能让她靠着自己,头抵在她的发髻上:“怎么还在咳,是不是没有好好吃药?”

  月娘的呼吸声很微弱,软绵绵地蜷缩在他怀里,闻言,唇瓣微弯:“药太苦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是随时会消散。

  萧承宴给她轻轻拍了拍背:“药苦也要吃啊,不吃药,怎么能快点好起来?”

  月娘眼皮慢慢下垂,几乎快要睁不开。可她还是艰难地抬起手,握住萧承宴的袖子:“好不起来,夫君就照顾我一辈子,好不好?”

  萧承宴闭了闭眼,唇瓣都在颤抖,好半晌,才哽咽着说了一声:“好。”

  月娘闭着眼,无力地笑了一声:“傻瓜,我骗你的。”她将头往他怀里靠,声音渐渐弱下去,“我这个妻,做得太差劲了。身子骨弱,老是拖累你,还连一儿半女都没能给你留下。”

  萧承宴仍旧闭着眼,只是抱着她的手都在颤抖:“没有,你做得很好,你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妻。”

  月娘仰起头,嘴角带笑,微阖的眼却落下一滴泪:“那就好。”

  她的眼睫抖了抖,声音断断续续地:“我有点困了想睡一会儿”

  袖子忽地松开,手落在榻上的瞬间,萧承宴身子一僵。双眼慢慢睁开,窗外的日光落进他眼里,所有的一切都渐渐模糊。

  已经有下人忍不住哭了起来,却是捂着嘴不敢哭出声。断断续续的哭声回荡开,萧承宴缓缓低下头,看着躺在他怀里的月娘,手指抚上她的尚有余温的面颊。

  “你困了?困了就好好睡一觉。”他低垂着眉眼,吻了吻她的额头,“等你睡够了,我再叫醒你。”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醒她。见他如此,屋里的人都吓坏了,生怕他受得刺激太大。一个下人赶忙走过来,红着眼眶宽慰他:“王爷,您”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萧承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吵,她睡着了。”

  那下人没忍住低头哭了起来。

  萧承宴拿起她手里的帕子,为她一点一点地擦去嘴角的血迹。又为她理了理发髻,扶正簪子,最后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

  “月娘,我知道你最喜欢热闹,这儿太冷了,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他看着窗外,唇畔微弯,“你看,木槿花要开了,我带你去看。”

  他抬手扶住她的腰,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在怀里。缓缓站起身,一步一步地往门外走去。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焦虑,每一步,都像是重重地踩在心口上。而他怀里的人早已没了呼吸,苍白的手臂无力地垂落,像折断的纸鸢。

  屋里的人哭做一团,尤其是平日里伺候月娘的两个侍女,更是哭得快要喘不过气。

  一个侍卫打扮的人跪在门口,看着行尸走肉般的萧承宴,眼泪顺着紧咬的牙关淌下:“王爷,是陛下做的,是他让人在香料里下了毒,您得给王妃报仇啊!”

  他说罢,将头磕在地上,生生磕出了血。

  萧承宴的脚步也只是顿了一下,牙关微动。良久,他还是抬眼看向前面,抱着月娘,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散落的槐花之间。

  入夜,起了大风,阴沉沉的天空,连半点星子都瞧不见。九华宫却是灯火通明,宫殿上的麒麟石雕张着血盆大口,在夜色中仍旧威风凛凛。

  寝宫里传来阵阵笑声,一身锦绣华服的太后端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秀发披散,眉目如画。尤其是那双凤眼,更是带着得意的笑。

  她笑着,抬起玉梳为自己打理头发。一旁的福禄低着头,面色却是隐隐有些难看。

  太后见他一直不作声,梳头的动作顿住,斜了他一眼:“哭丧个脸作甚?那个小贱人死了,难道你不高兴?”

  福禄强颜欢笑:“奴才不敢,只是近日身子不好,才有倦态,奴才想先行告退。”

  太后嗤笑一声,也没有怪罪他,只是有些扫兴。

  福禄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准备转身出去,还是没忍住道:“娘娘,王妃她好歹当年你们也是旧识,何苦何苦赶尽杀绝呢?”他眼里浮现出几分挣扎,“就算不杀了她,也有旁的法子挑起摄政王和陛下的矛盾。”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重重地拍着桌子,危险地眯了眯眼:“你懂什么?那个小贱人和萧则,我都要他们的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减了香料的量。可惜,我一早就没打算你能替我做这件事,所以还安排了别人。”

  福禄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看着太后。

  太后仰起下巴,嘲讽地看着他:“那个小贱人真是天生的狐媚子,你都成了太监,心里还念着她呢?一个断了根的东西,还在这儿痴心妄想呢?”

  福禄难堪地低下头,喉头滚动,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太后扫了他一眼:“别以为我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再轻举妄动,我连你也不会放过。”

  福禄跪在地上,脖颈压下:“娘娘,奴才不敢。”

  太后站起身,将外袍脱下,冷冷地开口:“滚。”

  脚步声响起,大殿的门很快关上。太后坐到榻上,正要躺下去,身后又响起脚步声,她不耐地开口:“说了让你滚,想死么?”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太后皱着眉,面色阴沉地转过身,可还没有看清,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母后这是想要谁的命?”

  太后微睁了眼,看着站在台阶下的人,黑色长袍在摇曳的宫灯下忽明忽暗,银白面具遮住他大半的脸,唯有那双眼睛,平静地看着她。

  一看到他那副永远高高在上,看透一切的眼神,太后心里的火气就冒出来,恨不得剜了他的眼。

  她目光一转,落在他的右手上。他似乎提着什么,烛火太暗,她没看清,只得先压下戾气,笑道:“深更半夜,陛下来这儿作甚?”

  萧则没说话,却是盯着她看,那样的眼神,无端端让她心里一凛。

  良久,萧则抬起右手,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扔到太后的脚边。她吓了一跳,正要发火,定眼看去,却是一个染血的包裹,隐隐露出几缕头发。

  她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往后退了好几步。抬手指着萧则,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你你这”

  萧则却打断她,语重心长地道:“母后既要陷害儿臣,又怎么如此不小心?”

  太后的话硬生生卡在喉头,半晌说不出。她仰起脖子,瞪着萧则:“你这是什么意思?”

  萧则不紧不慢地掏出帕子擦了擦手上的血迹,他将染血的帕子扔到一旁,抬眼看向太后,咧开嘴笑了笑:

  “母后总是这样,会让儿臣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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