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花_五岁暴君饲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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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花

  晌午御花园里繁花似锦,风一吹,压低花枝荡开一圈圈的清香。日光透过云层落下,像散开的珠子跳跃着白色的光晕。

  洛明蓁蹲在一处花坛旁鬓角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许是花香太浓,她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一旁撑伞的德喜赶忙凑过来:“美人您可慢点。”

  洛明蓁一手拿着锄头头也不抬地道:“没事就是这些花太香了。”

  她揉揉鼻子,继续挖地。身旁摆了一溜的种子而在她面前,原本的空地被翻开,露出褐色的土壤。有的已经被填成隆起的土包有的还是刚刚被翻开。

  洛明蓁往前挪动,白嫩的手拨开土壤将西瓜种子洒进去。又细心地将散土拢回去埋成土包还拿着铲子左右拍了拍。

  德喜跟在她后头,紧紧地盯着她,生怕她累着。他一向知道他们这位美人一向不按常理出牌可没想到她竟然心血来潮要在御花园里种西瓜。

  这事虽史无前例,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最要紧的是不准他们插手。这可就苦了他们,谁不知道这位美人在陛下心里宝贝得紧,要是累出个好歹他们可是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德喜受不住,硬着头皮开口:“美人,要不还是让这些奴才来吧?您这金枝玉叶的,可别磕着碰着。您就在一旁坐着,咱们保管给您的菜地捣腾得妥妥当当。”

  洛明蓁刚刚一锄头挖下去,新鲜的泥土翻开。听到德喜的话,她撇着嘴,抬头看他:“你们会种西瓜么?”

  “这”德喜一愣,他是打小就进宫,这几十年过去,他也算养尊处优,哪时费过这力气?他又忙笑道,“美人,您指挥,奴才们都听您的。”

  洛明蓁好笑地“切”了一声,低下头专心挖地、埋西瓜籽。埋好了一道地,她又起身往旁边去。满是泥土的锄头垂在身侧,将她的罗裙也弄脏了。她却毫不在意,揉了揉酸麻的腿,继续锄地。

  她两只手握着锄头,一下一下地挖开泥土:“你们啊,就别管了,玩去吧,我还没有那么身娇体弱。”

  她将锄头放在一旁,目光落在布袋里的西瓜籽上停滞了一会儿,像是想起什么,扑哧笑出声。一边笑着,一边埋土。

  德喜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在笑什么,这种西瓜可是苦力活,怎么还这么高兴?

  洛明蓁忽地抬起锄头,故作严肃地看着德喜和他身后的那群宫人:“对了,可不要告诉陛下我在种西瓜,不然就罚你们以后陪我推牌九,只能输,不能赢,听到没?”

  德喜一行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赶忙点头称是。

  “这还差不多。”洛明蓁满意地扫了一圈,也不管他们怎么想,专心地种着她的西瓜。

  倒是德喜他们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种西瓜,还不让告诉萧则,也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好不容易将所有西瓜籽都埋好,洛明蓁蹲在地上,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锄头,欣慰地看着自己一上午的“战果。”

  按道理,最多过两个月,这些西瓜就可以长成了。到时候她要给萧则一个惊喜。

  不知道他看到这些,是什么反应。

  她想着,嘴角的弧度越来越深,眼底也带着期待。手指擦过额头,留下几道带着泥土的痕迹,她却毫不在意。反而抬手摸了摸面前的土包,低声道:“你们可得给我争气点,不能让阿则觉得我是在骗人。”

  西瓜籽是可以长出西瓜的。

  她抖了抖裙摆上的土,正要站起来,就听到一道温柔的声音:“明蓁?”

  洛明蓁愣了一瞬,抬起头,正对上一个身着素色长裙的女子,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见着洛明蓁的正脸,她似乎更加确定,当即就笑了起来:“真的是你。”

  洛明蓁迟疑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是谁,惊奇地“哦”了一声,两手一拍:“月娘姐姐!”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没有戴帷帽的月娘。她不算惊艳绝伦的大美人,可那眉眼,那鼻尖,那唇,那一颦一笑都让人看着无比舒服。像细雨拂面,弱柳扶风,忍不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洛明蓁好不容易在宫里看到一个熟人,心情也跟着愉悦起来:“姐姐,好巧啊,竟然在这儿遇到你了。”

  月娘还未开口,旁边的德喜面色微变,似乎不想让她和洛明蓁多聊,抢先打断她:“参见摄政王妃。”

  月娘被打断,没有生气,还是温柔地道:“不必多礼。”

  一旁的洛明蓁却愣住了,一眨不眨地看着月娘。原来她是摄政王妃,所以她那日看到的那个男人,就是摄政王。

  她虽不知摄政王和萧则的关系如何,可看德喜的样子,不冷不淡,想来不会有多好。她一时也犯难,她还挺喜欢这个月娘的。

  月娘倒是没觉得气氛有什么变化,看着地上的一排排土包,好奇地问道:“明蓁,你刚刚是在种什么么?”

  她本是来御花园散心,一来就听到有人挖土的声音,便过来凑热闹。没想到看到蹲在地上的人,身形格外眼熟,她这才没忍住出声。一见真是洛明蓁,她还挺高兴的。这个小姑娘她喜欢,只是自从上次见到后,已经很久没有在宫里再遇到她,她还遗憾了许久。

  洛明蓁见她如此坦然,也抛开了那些胡思乱想,兴致勃勃地跟她介绍:“对啊,我种的西瓜,过段时间我还打算种点别的,到时候等我的西瓜熟了,我给你送几个过去。”

  月娘掩唇轻笑,眉梢眼角全是笑意:“好啊,那我就等着你的西瓜。”她忽地止住笑,往洛明蓁的方向走过来,在洛明蓁疑惑的目光中,取下腰间的帕子给她擦了擦脸。

  “你看你,都成花猫了,女孩子一定要时时刻刻都美美的。”她离得斤,身上淡淡的香味传来,带着药味,混成好闻的味道,莫名让人安心。

  她的手指修长白皙,瞧不见一丝血色,可动作却很温柔。洛明蓁莫名其妙地红了脸,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谢,谢谢。”

  月娘将她脸上的泥土擦干净,莞尔一笑:“不打紧,对了,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我那儿洗洗。你衣裳都脏了,正好我还做了糕点,可我夫君一早就出门了,也没人陪我吃,正好咱们可以一起。”

  洛明蓁微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拒绝还是答应,旁边的德喜恭敬地开口:“多谢王妃好意,但不必叨扰您了,奴才自会带美人回去梳洗。”

  月娘略有些失落地“哦”了一声,她身旁的两个丫鬟皱了皱眉,心下有些不忿。她们王妃好心好意,这老太监明里暗里都在说她们是多管闲事。她们只恨不得张嘴反驳几句。

  洛明蓁也看出气氛变得尴尬,可萧则说让她听德喜的,想来德喜不让她接近月娘,也是有理由。她挠了挠面颊,不知道怎么接话。

  反倒是月娘先开口,语气毫不介意:“没事,日后咱们还是可以见面的。”

  她说着,冲洛明蓁笑了笑。手指却是不安地搓着衣摆,掩饰不住的失落。

  洛明蓁心下一动,忽地开口:“我想去。”她顿了顿,“正好我没事,咱们待会儿还可以一起聊聊天。”

  旁边的德喜皱了皱眉,却没有再说什么。

  洛明蓁见他也没有再阻止,也放心了些。左右德喜也跟着她,若是真有事,他肯定也不会让自己去。

  她宽下心,问向月娘:“姐姐,你住哪儿的?”

  月娘眼里的微光亮起来,十指相扣,高兴地道:“就在前面。”

  洛明蓁“嗯”了一声,跟着她往前走,时不时靠在一起低语。

  身后的德喜也知道这位摄政王妃一向与世无争,是位顶好的善人,可她终究是摄政王的夫人。她那位夫君,可不是那么简单的。

  他沉了沉眉眼,带着宫人们一起跟了上去。

  走了不多时,便到了一处竹林旁,踩过细碎的竹影,是一间清静的阁楼。红墙上搭着翠绿的竹叶,黄色的雀鸟在枝头跳跃,“啾啾”地叫个不停。院子里倒是没有太多的人,只要几个伺候的宫人。

  洛明蓁去梳洗一番后,又穿上了月娘给她准备的干净衣裳,由着一个宫女领她去内堂。这阁楼四处摆设都很简单。门口垂挂的珠帘是香木制成,触手温润。紫檀木桌上摆着几个青瓷花瓶,瓶口垂着一簇花枝,娇艳欲滴。墙壁上挂着山水书画,洛明蓁看不出是谁画的,只觉得好看。

  靠窗的位置有一尊兽耳香炉,在日光的照映下,烟雾缭绕,漫开淡淡清香。洛明蓁下意识地揉了揉鼻子,觉得那味道有些不舒服。

  她皱了皱眉,这香味好像还有点熟悉。

  她正想着,端坐在团蒲上的月娘正在摆弄盘子,见到洛明蓁进来,柔柔一笑,指着对面的位置:“明蓁,过来坐。”洛明蓁的思绪被打断,也没再多想,点了点头,在她对面的团蒲坐定。

  “来,你试试,好不好吃?”月娘推了推盘子,期待地看着她。

  洛明蓁回她一笑,定眼看向面前的盘子。每一份糕点都被细心地摆成了花瓣状,边缘还插着几片绿叶。她忽然觉得月娘还真是个有情趣的人,一份糕点都这么用心,怪不得她夫君那么喜欢她。

  她捻起一块糕点,在月娘期待的眼神中咬了一口。

  “怎么往?”月娘双手交叠,紧张地看着她。

  洛明蓁嚼了嚼,眼神瞬间亮起来:“好吃!”她又咬了一大口。

  月娘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扶着腰,一面笑,一面招呼她:“慢点吃。”

  “真的好吃,姐姐,你也吃啊。”洛明蓁真心实意地夸着,挑了挑眉。

  “好。”月娘眯眼笑着,也拿起糕点吃,她的吃相跟她这个人一样温柔优雅,小口小口的咬着。看得洛明蓁自惭形秽。

  似乎是看到洛明蓁吃慢了些,她笑着解释道:“我以前啊,可能吃了。只是现在身子不好,大夫说我不能吃太多。你别管我,你喜欢就多吃点。”

  洛明蓁手里拿着糕点,虽然和她相识不久,可看她提到自己的病,笑得如此坦然,仿佛在说别人的事,心下也没来由多了些唏嘘。

  她没忍住问道:“姐姐,你的病”

  她不知道怎么说完,月娘却自然地回话,只是眉眼微垂:“都是老毛病了,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她的声音弱下去,带着几分自嘲,“也许是报应吧。”

  洛明蓁没有听清她后面的那句话,可月娘又仰脸笑起来,反过来安慰她:“没事,两年前大夫就说我熬不过冬天,你看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可见人的命还是在自己手里。只要开开心心地过每一天,说不定这辈子我都这样平安地过去了。”

  洛明蓁也点了点头,认真地道:“一定可以的,你人长得好看,心地也好,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月娘笑了起来,像花瓶里慢慢盛开的花,一点一点绽开笑意。

  日光从雕花木床照进来,洛明蓁和月娘闲聊着,时不时轻笑起来。直到日头西斜,门外的德喜提醒她回去,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在这宫里,难得能有个女子陪她说说话。不过时候也确实不早,她同月娘告辞,跟着德喜慢悠悠地回到养心殿。

  不知为何,没走多远,她就觉得有些头晕。胸口也闷得厉害,她只当自己是吃了糕点,又太久没有动,所以噎食。

  好不容易到了养心殿,洛明蓁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胸闷感好了些。她推开门进去,就发现萧则背对着她坐在团蒲上。

  她不自觉笑了起来,猫着身子走过去。刚要从背后蒙住他的眼睛,萧则却猝不及防转身,面色不虞。

  洛明蓁愣了愣,却还是没有太在意,像往常一样往前坐到他腿上,两只手搭在他的肩头,扬起笑脸,顺便跟他说她今日又遇到了月娘的事。

  可她还没有开口,萧则就握住她的手,冷冷地开口:“你今日去了哪里?”

  “我?”洛明蓁被他的语气给吓到了,脸上的笑容慢慢僵住,下意识地开口,“我去找了一个认识的朋友,她还请我吃”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萧则就打断她,不容拒绝地道:“日后不要再去和不相干的人见面。”

  洛明蓁话哽在喉头,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心下有些不高兴,还是强忍下来。放缓语气跟他说话:“什么不相干的人?”她想了想,皱着眉道,“你是指月娘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萧则的眉头皱了起来,握着她手上的力道也失了些分寸:“谁让你这么叫她的?”

  洛明蓁看着他握在自己腕上的手,疼得轻轻“嘶”了一声。

  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力道太重,萧则也愣了一下,松开力道。

  洛明蓁揉着手腕,心里也有些生气,故意道:“我觉得她人挺好的,对我也很和善。”看到萧则眼里的阴翳,她抿了抿唇,“你为什么突然这么凶?”

  萧则压低眉头:“总之你听我的,不要再和那些人有所牵扯。”

  “可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洛明蓁坐直身子,定定地看着他,“你不让我和她再见面,可以。但你总得让我明白为什么,你不能这样只知道命令我啊?”

  她脸上的神情也凝重下来,不知是不是之前的胸闷,还是被他现在的神情给吓到。她忽地觉得心里难受,他总是这样,什么都不告诉她,只让她听他的。

  而且不就是去月娘那儿坐了一会儿,他怎么这么生气?

  萧则似乎不想与她再讨论这个话题,揉了揉眉心,放缓语气:“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只要你听我的,别再和她见面就行。”

  他抬手要去安抚她,她却往后一步,避开他的手。

  萧则愣了愣,洛明蓁压着火气看向他:“有什么话,你不能跟我好好说么?你给我理由也行,为什么一直跟我甩脸子?”

  萧则别过脸,避开她的目光,没有说什么。

  见他如此,洛明蓁脸上的冷硬崩溃,心里的委屈涌上来,眼眶也红了些。却还是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是不是在你看来,我就是只需要听你的话,跟着你转,我认识什么人,和谁交朋友,都要你来安排?”

  她说完,红着眼眶看向萧则。

  他心里藏那么多事不告诉她,她着急,但是也没有办法。她总觉得这人躺在她身边,有时候也离她好远好远,她好像根本就没有走进他心里。

  他是对她很好,可她对他一无所知。她可以把自己剖开给他看,他却永远躲在迷雾后面,让她琢磨不透。

  而现在呢,她去哪儿得带上他安排的人,她和谁说话,他也要管着。她不过是和月娘待了一会儿,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

  他总是这种高高在上,发号施令的样子。

  凭什么?

  他们是夫妻,她又不是他的臣子。

  萧则也有些慌了,往前握住她的手,皱着眉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洛明蓁甩开他的手,站起来,因着气闷,胸口不住地起伏:“别说了,我困了!”

  她说罢,别过眼,不再理他,头也不回地往着榻上去。

  萧则眉眼微动,正要起身追过去。

  洛明蓁凉凉的声音响起:“萧则,你总说我心硬,其实最心硬的人是你。你的心围着一座厚厚的墙,谁也进不去。”她自嘲地笑了一声,“我现在都不知道,我到底是在墙外,还是在墙里面。”

  她不气他凶她,也不气他不让她和月娘见面。

  她只是觉得离他的心太远了。

  不知道究竟要什么时候,他才肯对她敞开哪怕一点点的心扉。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两个人假装什么事都没有。

  萧则动作一僵,没有再起身,也没有再说什么。缓缓低下头,搭在一侧的手指慢慢收紧。烛火打映在他散开的墨发上,投在墙壁上的影子明灭不定。

  大殿里安静下来,只有如水的月色泼洒在地上,很快又被黑暗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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