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前路艰险_春游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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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前路艰险

  长孙晟病重多日,终于不治而逝。

  对于全家人来说,心理上已有所准备。

  即使是这样,当他真正永远离去时,每个人依然无法抑制悲痛的心情。

  观音婢还不能完全明白死亡意味着什么。

  当长孙晟停止呼吸的那一刻,看到母亲和兄长们失声痛哭,观音婢无法止住自己的泪水。

  因为要为长孙晟擦洗身子,穿上寿衣,长孙炽劝说女眷们先离开上房。

  甄氏和库氏搀扶着高秋娘,来到东耳房。

  观音婢由贺兰氏领着跟在身后。

  到了屋里,甄氏拿了个迎枕放在床头,服侍高秋娘靠着迎枕在床上躺下。

  安置好高秋娘,甄氏妯娌三人和观音婢则在靠窗的罗汉床上静静坐下。

  稍歇了一会,高秋娘的心绪才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需要让自己回归冷静。

  失去了长孙晟的依傍,高秋娘预感到前路艰险。

  在以后的日子里,考验会一个个接踵而来。

  她必需要静下心来,认真思考接下来要面对的许多问题。

  高秋娘十三岁嫁入长孙将军府。

  虽然说和长孙晟相差三十岁,但是两人夫妻之间感情深厚。

  长孙晟给了高秋娘无尽的关爱与呵护。

  他让高秋娘在这个关系复杂的家里站稳了脚跟,给了她最强有力的依靠与保护。

  如今,长孙晟与高秋娘已是阴阳两隔。

  以后的千斤重担,都将落在高秋娘这柔弱的肩上。

  如何应对长孙无宪的挑战?

  如何应对以后的分家析产?

  如何教育好一双儿女?等等,都是高秋娘不得不思考的问题。

  斜靠在床上的高秋娘,双眼微闭,看似平静,内心却经历着复杂的斗争与挣扎。

  在这个关键时刻,高秋娘有许多事,想和大伯长孙炽商议。

  院子里乱哄哄的,人来人往。

  竟然没有一处清静的地方,可以谈论涉及长孙将军府前途命运之事。

  长孙炽作为大伯,不便进入高秋娘居住的东耳房。

  高秋娘作为长孙晟的遗孀,从礼仪规距上来说,不能离开内院。

  可是,高秋娘确实有许多重要的话,要和长孙炽说,这着实让她作了难。

  ┄┄

  上房内,小殓已经完毕。

  所谓小殓,就是为死者穿好丧衣。

  上房院内,肖总管正在指使僮仆们摆设灵堂、搭建灵棚,准备迎候第二日亲朋故旧、长孙晟的官场同僚前来吊唁。

  长孙炽、长孙敞将长孙无宪、长孙无逸、长孙无忌三兄弟,喊至内院前厅,商量葬仪有关事宜。

  长孙炽、长孙敞分左右坐在在前厅正中榻上,长孙无宪三兄弟跽坐于厅中两侧。

  长孙炽看了看三人,安排眼下最紧要的事情,

  “目前最紧要的,是要向亲朋故旧和你父的官场同僚告丧。”

  “还要将你父故去的消息上报礼部,礼部奏报当今至尊。”

  “这样当今至尊才会召集有司,商议如何对你父进行褒扬。”

  “定下以后,拟好圣旨。明日才可差人前来吊唁。”

  “因此,无论早晚,都要安排人于今日将仆文送到各处。”

  长孙无宪认真听完长孙炽的安排,唯唯应诺,

  “伯父放心,待讣文拟好之后,我会尽快派人送达各处。”

  长孙炽点头,又目注长孙无逸,向他解释,

  “恒安,按照仪礼,讣文应以嫡子的名义告丧。只能署安业和辅机的名字,望你不要介怀。”

  长孙无逸混迹官场多年,自然知道其中规矩,笑回长孙炽,

  “侄儿虽愚笨,但大礼还懂,不会有僭越之想。请伯父、叔父放心。”

  长孙炽点头以示赞许。

  长孙炽知道,长孙无宪不通文墨。

  他又安排长孙无忌,

  “辅机,讣文还是由你来拟,拟好由我过目。”

  长孙无忌回道,“侄儿明白。”

  家仆搬来一张机案,放在长孙无忌面前。

  摆上笔砚,铺好纸张,用镇纸压好。

  长孙无忌稍微思索了一会儿,按照讣文既有格式一挥而就。

  然后站起,拿起写好的讣文,让长孙炽过目。

  长孙炽看过,见无不妥,交给长孙无宪,

  “安业,你让人将讣文交与肖总管,让他安排写手抄录数百份,再派得力家仆,于今日送往各处。”

  长孙无宪上前,接过长孙无忌草拟的底稿,向长孙炽施了个礼,

  “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就要离去,长孙炽将长孙无宪唤住,

  “安业且慢,记住每份讣文抄录好以后,都要让人仔细核对,以免出现纰漏。”

  长孙无宪连连应诺,然后方才离去。

  长孙炽又吩咐长孙无忌,

  “辅机,报往礼部的那份,由你亲自来写,写完之后,即刻命人送往礼部。”

  长孙无忌依照吩咐,又认认真真地写了一份。

  待长孙无宪转回,长孙炽将信封封好的讣文交与他,让他即刻命人送往礼部。

  ┄┄

  东耳房内,高秋娘闭目而卧,正在筹思应对之策。

  她必须找一个合适的人,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长孙炽。

  高秋娘在心中掂量,这个人找谁合适?

  女眷之中没有适当的人选,她们不便于与长孙炽单独交谈。

  观音婢和长孙无忌年龄太小,让他们从中间传话,未免显得有些轻率。

  在所有人当中,最合适的人,当是长孙无逸。

  他虽说不是嫡子,但在朝中也是正五品的朝廷命官。

  由他向长孙炽传话,显得更加庄重一些。

  多年来,高秋娘一直待长孙无逸夫妻不薄。

  相互之间,彼此都信得过。

  但是,长孙无逸是年龄个比高秋娘还大的继子,出入东耳房与礼不合。

  想来想去,没有万全之策,实在让高秋娘陷入为难之中。

  这时,耳边传来甄氏和库氏轻微的说话声。

  高秋娘灵机一动,想起一个变通的方法。

  她撑着床,坐直身子,对甄氏妯娌三人道:

  “大郎娘子,这个时候,内院有一堆事等着你去安排。”

  “二郎、三郎娘子孩子还小,需要照看。”

  “我这儿有玉菡、书香她们,无需你们相陪,都各自去忙吧。”

  库氏不知高秋娘想将她们支开,说道,

  “没事,孩子们都有乳娘和婢女照看,我们还是在这多陪母亲一会儿。”

  高秋娘面露微笑,显出轻松的样子,

  “让你们去,你们就去吧。你们走后,我也可以趁着养一养精神。”

  三人见高秋娘执意让她们离开,也就没再坚持。

  临走,甄氏嘱咐观音婢,

  “三娘,如果有何事情,你让人去喊我。”

  观音婢懂事地点点头,

  “三位阿嫂放心地去吧,这里有我和玉菡她们几个。”

  甄氏三人下了罗汉床,向高秋娘屈膝施了个礼,然后退出房间。

  见三人离去,高秋娘向观音婢招手,轻声呼唤,

  “阿婢,你坐到阿娘身边来,我有话与你说。”

  观音婢下了罗汉床,来到高秋娘床边,坐到床沿之上,拉着高秋娘的手问,

  “阿娘,有何事吩咐阿婢?”

  高秋娘轻声对她说,

  “我本来有重要的话,要与对你二嫂说,但刚才有你大嫂、三嫂在场,有所不便。”

  “待会儿,你去见二嫂。悄悄告诉她,让她一个时辰后,单独来这里见我。”

  “我有重要的事和她商量。”

  观音婢点头,“我这就出去,碰到合适的机会就告诉二嫂。”

  高秋娘看着懂事的观音婢,

  “去吧,记住别让其他人撞见。”

  观音婢天生聪慧,哪会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说了句“知道了”,便走出房间去找库氏。

  ┄┄

  过了片刻,观音婢从外面回来。

  她坐到高秋娘身边,低声告诉母亲,“刚才见着二嫂。”

  高秋娘伸出双臂,把观音婢抱过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她爱怜地抓着观音婢的小手,轻轻地抚摸着,点头称赞,

  “阿婢现在长大了,学会了帮阿娘办事,以后阿娘还需要阿婢保护呢。”

  阿婢骄傲地说道:“那是当然,阿鸿、阿湛都听我的,连顺德阿叔都让我几分。”

  “谁敢欺负阿娘,我就让他们收拾谁。”

  高秋娘微笑问,“连顺德阿叔都让着你?我却有点不相信。”

  观音婢一脸认真,

  “阿婢怎会骗阿娘?我和顺德阿叔关系可是真好。”

  “他还说,以后要跟着我混饭吃呢。”

  母女轻声说着悄悄话,骨肉亲情之间的融融暖意,似乎冲淡了失去亲人之后的哀伤。

  两人正说话之间,这时候,玉菡领着库氏来到房中。

  库氏叉手屈膝向高秋娘施礼,心中有几分疑惑,

  “母亲唤儿妇过来,可有事情交代?”

  高秋娘指了指床边的胡床,对库氏道:“坐吧。”

  然后吩咐玉菡,“你和书香在门外守着。”

  “如有人来,就说我正在房中歇息,让他晚会儿再来。”

  玉菡退出房间,将房门掩上,和书香一起守在门外。

  ┄┄

  高秋娘松开观音婢,双手托在她的腋下,想将她放在床沿上。

  库氏见她有些吃力,连忙站起来,将观音婢抱起,然后放在床边。

  高秋娘活动了一下双腿,笑道:

  “呀,阿婢就是长大了,把我的腿都坐麻了。”

  观音婢心疼高秋娘,“那我帮阿娘捶捶。”

  说着,就挥动两只小拳头,帮高秋娘捶起腿来。

  高秋娘道:“算了,过一会就好了。”

  见库氏还在站着,高秋娘再次让她坐下,

  “二郎娘子,怎么还站着,赶快座下。”

  库氏谢了座,依言在胡床上坐下。

  高秋娘关心地问,“孩子们都怎样,这么长时间见不到你,不会哭闹吧?”

  库氏道笑着回答,“哪会呀?有乳娘和婢女们照顾着,很是听话。”

  “一群孩子正在前厅院中玩,也不管是什么时候。”

  高秋娘也不介意,“孩子嘛,拘着总是不好。这种时候只要不是过分吵闹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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