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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0風華之夏

  紫阳花开的时节,全国高校男网界的争夺以地区预赛拉开了帷幕。

  从东京都大会到接下来的关东决战,尽管这一路上的比赛都发生在近在咫尺的东京赛场,但藤川凉不曾刻意去看。毕竟所谓网球,所谓称霸全国的梦想,她的世界与这些本就没有关联。

  她暂时安稳地生活在又一个十五岁的初夏,知足却不沉沦。每天上学,回家。看太阳照常升起,听早蝉浅吟低唱。有不知名的鸟拍着翅膀从屋檐下快速掠过,路边的斑纹野猫踩着骄傲的步子,轻巧地攀上陌生的院墙,眯起湖绿色的眼,朝她龇牙咧嘴打着呵欠。然后在太阳落山,光线被寸寸逼退到墙角,最终由黑暗悄无声息地统辖这座城市时,一切安静下来。

  那样静谧,却又让人无法放松警惕的时刻。

  再次在电影协会部室遇到忍足时,关东大会刚刚结束。冰帝负于立海双双晋级,意料之中。

  积蓄已久的梅雨季在关东大会后终于到来。连绵数日的雨水,空气闷热潮湿,好像挥手就能扫下一片雨。教学楼外的红砖墙面被染成了更深的红褐色,柏油路面黑得发亮,路边的植物汲满了水,花瓣与叶片都变得沉甸甸的,颜色鲜亮地仿佛随时都能滴落。

  然后在这样的天气里忍足拧开了部室的门。“哦,是你啊。”

  他笑了笑,看着坐在沙发上手捧茶杯的人回过头,然后走上前在沙发另一头坐下。

  感觉到沙发坐垫因为重量的凹陷下沉,藤川凉不动声色地朝一旁挪了挪,两人一起沉默着将视线转向别处。电视柜下的录像机正发出咔咔的声响,将胶片在荧幕上粘成连贯的画面。

  那是某位近年来颇受欢迎的导演的作品,此人自出道后就以描绘令人回味的青春见长。他镜头下的画面永远充满了饱满的颗粒质感,看上去温柔地像一幅画:夏天夜晚的星空,冬日清晨的初雪;腼腆的男生与他笔挺的黑色制服,围着围巾的女孩在逆光中毛茸茸的淡色长发。

  分明只是些普通的片断,却总能引起观众的共鸣。

  “藤川小姐你,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最终还是忍足打破了沉默。

  “……比如说?”藤川凉迟疑,听不透忍足话里的意思。

  “比如恭喜晋级全国之类的,不是么。”

  沙发的后靠很矮。忍足说着,将左手肘搁在上面,侧过身去用审视的眼光看对方。

  藤川凉本能地后退,一时间对忍足话里的目的也产生了怀疑。

  “……只是这样?”

  “当然,”忍足推推眼镜,“否则……藤川小姐以为我想问些什么呢?”

  “……唔……恭喜晋级。”

  “呵,听起来诚意不够呢。”

  “……”

  “果然还是老样子。”

  “……哎?”

  “藤川小姐你究竟在想什么,我啊,一直都很想知道。”

  对话间电影画面上打出『终』的字样,紧接着开始滚动播放演职人员名单。

  窗外的雨又滴滴答答下了起来,越来越大,顽固地像是要把什么浇灭。藤川凉尴尬地牵了牵嘴角,故意别过头装作看风景的模样。尽管六月初的远足后,因为网球比赛的缘故两人许久不见,但这一刻忍足所给她的压迫感竟不减反增。她回想起了更早之前,当少年在惠比寿的街上说出那句被打断了的逼问时,他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就像是能将一切看透。

  最可怕的是,他在审视别人的同时,却不动声色地封闭了自己的内心。

  他躲在自己的世界中,心安理得地窥探别人的一切。

  “我在想,在全国大赛的决赛上,你们会安排怎样的出场次序。”

  似乎没有料到这样的回应,忍足愣了愣,紧接着探过身去。“决赛?”

  “是的,冰帝和立海大附属。”

  “哦?”忍足眯起了眼,“你确定?”

  “或许吧。”

  “可比赛根本就没有开始。”

  “我知道。”

  “那你的确定从哪里来?”

  “这是我的想法,至于你信不信,我没理由干涉。”

  忍足嘁了一声靠回沙发,像是不打算再纠缠于藤川凉的诡辩。他抱起手想了想。

  “这么说来,你又为什么想知道我们的出场次序?”

  “只是好奇而已,不能说么?”

  “不是不能,但这是迹部和监督决定的。至少现在我不知道。”

  “这样……”

  “呵,难道你有什么看法?”

  终于绕到了关键话题。藤川凉吸了口气,打算赌一把。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告诉迹部,请他避免在单一上场。”

  “为什么?”

  “这样的话,冰帝一定能赢。”

  即使只有十万分之一的微弱可能,一旦迹部采纳了这个意见,并因此让冰帝在这一年的全国大赛夺冠,除此之外至少就能证明一点:在这个过去的平行世界,有些东西确实可逆。即使走了弯路,即使避不过命运,但在重新经历的人生里,还是能够将不好的过往改变。

  她相信忍足会如实转告,但也就像预料之中一样,迹部并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决赛果然是在立海与冰帝间展开,所谓十年一轮回。藤川凉赶到会场的时候之前的局数已经结束。她站在看台的最上方,正前方是黑色的记分牌,下面则是冰帝人数惊人的后援团。梅雨季已经结束,越发炙热的阳光晒得头顶发烫。她听见后援团浪潮般的呐喊,看见那个君临天下的少年提着球拍走上赛场,响指之后全场寂静,只有隔网而立的蓝发少年从容依旧。

  “迹部,这次可千万不要大意。”幸村精市笑起来,语调中有淡淡的挑衅。

  一模一样的场景。藤川凉闭上眼,知道结局已定。

  比赛在抢七局中结束,裁判宣布立海大取胜。被剥夺五感后迹部平躺在地上,向着天空展开双手,仿佛在刚才的比赛中大获全胜的不是幸村而是他自己。冰帝的众人不敢靠前,整片球场都被安静笼罩。就连立海大的欢呼也被掐死在喉咙中。他们看着自家部长绕过球网,清秀的少年正微喘着气,脚步间的迟疑泄露了他在刚才的拼抢中体力濒临透支的秘密。

  “迹部,你真的很强。”

  听觉逐渐恢复时迹部首先听见了幸村的声音,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那之后视觉也顺利恢复清晰,他看见头顶上通透的蓝天,耀眼的阳光,看台上黑压压的人群,还有幸村俯视他的脸。

  “有机会的话,再赛一场吧。”

  “哼,你这是在找输么?”

  “这句话该由我原封不动地还给你吧,迹部。”

  幸村向迹部伸出手,后者借力站起。两手交握的时候,看台上压抑已久的欢呼终于爆发。

  三千世界,所谓输赢成败,这些在少年们十来岁的世界里被看得无比重要的东西,在他们许多年后的记忆里往往早已褪色,偶尔回想起来也只是漫不经心地一笑。但当初那种棋逢对手的乐趣,那种互相承认的快乐,或许才是最珍贵的宝藏。

  球员列队,退场,紧接着是短暂的颁奖仪式。

  藤川凉依旧站在下沉式球场的看台最高处,心里有些失落,但也无能为力,毕竟从一开始她就明白,即使是其余的普通人,面对这般毫无理由的所谓「劝告」也不会轻易相信,更何况一直以来唯我独尊的迹部?这样想着,藤川凉的视线扫过球场。手捧冠军奖杯的幸村;尽管看上去不愿服输却涵养良好的迹部;来自大阪四天宝寺学园的季军队伍队长:一个看上去绅士漂亮的男孩子,还有便是他们身后各自的正选队伍。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人。在刚才的比赛中,他是否也像十年前一样赢了呢?

  记分牌已经撤去,答案暂时不得而知,也没有太多意义。

  仪式结束后看台上的人也开始褪去。藤川凉随着人流往外走,穿过长廊走过室内阶梯,来到场馆另一端的户外。她去自动贩售机边卖饮料,似乎是机械的故障,贩售机上贴了纸条,注明不受纸币。她在钱包里翻找了半天,一枚百円与一枚五十円,显然不够。正烦恼时却感到有人在背后拍她。回头看见麻生站在那里,简单的连衣裙,清爽的便装打扮。

  “零钱的话我有。”麻生莞尔,上前往递币口投入一枚五百円硬币,“想喝什么?”

  藤川凉一时说不出话来,不仅是为麻生出现在全国大赛的球场。她这才发现,即使麻生在搬家后曾与那个人失去过联系,但东京与神奈川,冰帝与立海大的距离其实足够他们相见。就像刚才,当麻生站在球场边的看台,她没有理由认不出那个曾在童真年代向她许诺的少年。

  也就是说,他们两个很可能早在比十年前更远一些的时间点便已经重逢。

  既然如此,那么在十年后的分手之际,那个人的话又从何而来?

  他们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秘密?他们之中究竟是谁曾经逃避或是欺骗?

  藤川凉愣在那里的当口麻生已经按下按钮。她将易拉罐放在藤川凉手里,“你怎么了?”麻生好意询问。藤川凉刚想含混过去,却看见麻生的动作忽然停滞。她定定地看向藤川凉身后的某个方向,在那一刻藤川凉甚至觉得麻生的脸色在温暖的六月天中显得发白。

  她同样扭头去看,然后同样陷入停滞。

  少年踏着一地从树叶罅隙中漏下的碎光,就好像踏着回忆的时光隧道走来。

  不变的栗色短发,不变的无框眼镜,不变的从容步伐,就好像从记忆中复制黏贴一般。

  他正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摸出硬币,似乎也是想买饮料的模样。只是在看见贩售机前两人后他忽然顿住了脚步,脸色与麻生一样逐渐泛白,显然没有料到会在这样的情形下相见。

  “香织。”他小声说。

  然后再藤川凉转身的时候,他迟疑着,再次动了动嘴唇。

  “还有……凉……?”

  不是泛泛的「藤川桑」,也不是客套的「藤川同学」,而是那个熟悉亲昵的「凉」。

  凉。

  凉。

  凉。

  无关**恨,无关失落,那一刻藤川凉竟觉得鼻子发酸。

  回忆涌上心来。仿若时光逆流,那些回忆的碎片,忽然之间便撒了一地。

  甚至没有来得及去思考为什么在这个时间点上分明不该认识自己的柳生会如此准确直白地念出自己的名字,藤川凉只记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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